传统中药对人类是宝贵财富。
来源:中国新闻社
中新社记者:郑莹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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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科学家EvangelosTatsis(艾维他)5年前选择来上海,担任中国科学院分子植物科学卓越创新中心研究组组长,研究传统中药成果,完善现代药物分子的数据库。这位希腊科学家为何不远万里来中国做研究,且认为中国传统医药对现代药物研发是一座宝库?在近日接受中新社“东西问”独家专访时,他逐一作答。
致敬屠呦呦,中药里能发现更多现代药物
中新社记者:中国首位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药学家屠呦呦多年从事中药、中西药结合研究,创制新型抗疟药青蒿素。您如何看待她从中药寻宝的过程?
艾维他:据我所知,屠呦呦女士从古代中医方剂著作《肘后备急方》中发现了治疗疟疾的中药药方。这本著作可以追溯到公元3至4世纪。屠呦呦追溯这个药方,发现黄花蒿的提取物有抗疟疾的效果。
从有千年历史的中医著作中,发现现代药物青蒿素的线索,之后青蒿素被视为抗疟疾第一药物。这一过程太了不起了。这也反映了不管何时,人类都有从植物中寻找到药物的可能性。我认为,从中药里还能发现更多现代药物。
资料图:中国中医科学院终身研究员、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屠呦呦。中新社记者韩海丹摄
研究中药资源,能发现的不仅是药物
中新社记者:中药由中医理论指导,用于预防、治疗、诊断疾病,并具有康复与保健作用。其中以植物药居多,有“诸药以草为本”之说。您为何选择研究中药?
艾维他:传统中药对人类是一座宝库,因为中国传统医学是个大系统,广收博采,科学分类,对中药资源记载详实,对疗法描述丰富,对不同疾病的作用和不适用情况均有详细录入。
深入去看中药和这些记录,不仅能发现药物,理论上,中药对现代药物发展也有重要启示:
首先,西药主张用单一成分,研究其治疗作用及副作用;中药主张综合用药,每次用多种成分。由此可见,对于同一疾病,可以用不同的药作用于身体不同部位,以达到整体疗效。类似案例被称之为“鸡尾酒药物”(综合多种成分的药物)。若单种药物作用不明显,或许可以从中药里汲取灵感,综合提取治疗同一疾病但作用不同的多种成分,研制出现代复合型新药。当然,这需要复杂的研究及高昂的投入。
其次,可以从中药里学习“定制化”。中药很多处方是“量身定制”,这种理念或许会影响现代医药的未来走向,实现针对病人个体定制不同处方。
资料图:中药师正在忙碌地配制中草药。泱波摄
药物无国界,人类取其精华
中新社记者:传统中医是建立在几千年临床实践基础上的诊疗方法,成书于战国和秦汉时期的《黄帝内经》奠定了中医基础。世界卫生组织年首次将中医纳入其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医学纲要。您怎么看中西医药之别?
艾维他:我不想以地域或文化来界定药物发展,因为在生物学的终端,我们都只是人类,是同一类生物。
在我看来不存在“传统中医”和“西医”的区别,关键在于药物的传统与现代之别。我们对比的是传统的、以经验为主的研究方法与现代的、更重视实证的科学研究之间的差别,无论是传统中国药物,还是传统希腊药物,抑或是传统印度药物。
传统中药对人类是宝贵财富。未来在中国,如果能看到现代药物中出现传统的中药元素,中国人也会很骄傲。但未来要让世界接受“中国药”,不仅关乎药物,也关乎对文化的接纳度,这并不容易。
资料图:北京市一家中药店内,工作人员在配制中药。中新社记者侯宇摄
加盟国际化团队,在中药里寻宝
中新社记者:年,中国科学院与英国约翰·英纳斯中心签署战略合作协议,5年内共同投资万英镑建立中国科学院-英国约翰·英纳斯中心植物与微生物科学联合研究中心(CEPAMS)。CEPAMS向全球发布了“英雄帖”,吸引全球顶尖科学家加盟。您为何决定来上海?现在您在中国利用中药具体研究什么?
艾维他:中国这些年发展很快。我来中国做科研有三方面原因:其一,我想成立自己的研究组进行实践,有些实践在中国更容易实现。其二,中国的科研这几年发展特别好。其三,中国植物种类繁多,研究资源丰富。
我们的国际化研究组里共10人。除了中国科研人员以外,还有来自希腊、以色列、巴西、葡萄牙、波兰的外国科研人员。
研究组目前有两个项目得到了上海市政府资助。我们在同英国约翰·英纳斯中心合作时,发现了一种具有抗癌作用的分子,未来有可能打开抗癌药物的研发新方向。这一类分子的应用在中国传统医药中有迹可循,但至今仍未有人系统研究过其药用价值。
我印象里这类植物只生长在中国或其他亚洲国家。我们的研究方向有两个:一是通过植物提取,了解其中具体抗癌的成分;二是如何从基因上利用该植物以获取更多此类成分。我相信,对“中药植物”深入研究,不仅可以造福中国,更将造福世界。
不论希腊中国,医药现代化造福全人类
中新社记者:希腊与中国都是有悠久历史文化的国度,古代西方国家的医学体系起源于古希腊。希腊有没有自己的传统药物,又如何走向现代国际化?
艾维他:我来自希腊,一个像中国一样有着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在古代希腊,人们受到疾病折磨,也向自然界寻求治病药物。
我认为最好的药物来自植物。从古至今,植物被用于治疗基本疾病。无论是在文化历史还是宗教信仰中,我们都能找到植物药用的痕迹。
希腊现在不再区分传统药物和现代药物。但我们用的很多现代药物其实来自植物或传统药物。希腊和很多国家都会从古代医疗方法、传统药物中寻找线索,助力现代医疗。
希腊传统药物没有传统中药如此系统的分类。中医的优势在于记载详实、归类系统,有大量典籍、药方传承。中国还有丰富的珍贵植物,我希望研究这个“宝库”并从中发现“潜力药物”。
我们并不指望今天开始研究,一年后就可以出成果。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但从长远看,这类研究有助于人类未来健康,不仅将造福中国人,也有益于非洲、美国、欧洲等其他国家的人民。
受访者简介:
艾维他,中国科学院分子植物科学卓越创新中心研究组组长,来自希腊,年获英国皇家学会牛顿高级学者基金支持,他在阐明及解析中药天然产物生物合成的代谢途径方面具有重要贡献,在《自然-通讯》等国际期刊上发表论文18篇。
编辑:徐文欣
责编:李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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