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里的青蒿味
作者/严璐
春季独有的夜晚，有微风，透着凉意，有月牙，泛着清光。
操场活动的人员增多，模糊的灯光下，小情侣坐在看台依偎，老夫妻相互搀扶拌嘴，儿童踩着滑板车“呜呜”地飞。
跑完五公里，在跑道旁边拉伸，耳边是人间生活的吵吵闹闹，侧头看到旁边有片草地，苜蓿收起了它的花叶，二月兰也有些耷拉着脑袋，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匍匐着伸展，还有一棵眼熟的植物在风中微颤——青蒿，就这么一棵，足以让我心神动荡。
忍不住发了个视频电话回家。是母亲接的，她正躺在床上，接通电话就笑嘻嘻的。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的身体，她就开口了：“在外面过得还好吧？”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说着说着话就多了：“我在学校里好着呢，学校饭菜便宜还有保障。学校暖气还开着，太热了都不想回宿舍。昨天学校刚发了钱，我存起来当下学期的学费了……”
母亲侧躺着：“现在有钱拿了也别太算小（节省），买点好的吃吃，”说着她好像又想起来什么，“哦对了，昨天跟你爸去乡下做事，蒿子长出来了，扯了点蒿子，准备明天早上做蒿子粑吃，我刚把蒿子揉好，腊肉也切好了，结果家里米粉不够了，又把蒿子甩冰箱里了。”
我可以想象到母亲围着围裙在水池里揉洗青蒿，却发现米粉没了时懊恼的样子。我从没有这么渴望清明假期回家去摘蒿子，一想到顶着灼灼的阳光，在田野里钻来钻去，只为找那泛着紫的嫩叶，就觉得身心都得到了滋润。我们终究是大地的孩子，终究是农民的儿女，始终忘不了脚沾泥土、身带稻香的日子。
桐城这边似乎没有人特意去种青蒿，但是每年春季总有无数的蒿子钻出泥土，阳光一好，伏地的青蒿瞬间拔高，满田野都是，让来摘蒿子的人高兴至极。青蒿是无主的，可以任人采摘，也不是说长在谁家田埂上就是谁的。我们家常和大伯家一起出来摘蒿子，带着袋子，笑意吟吟地在草地里、土坡上埋头摘蒿，菜地里除草的人看到我们摘得起劲，也凑过来拿下稻草帽子边扇风边看我们摘蒿，跟我们讨论近几日的天气和这青蒿的长势。
桐城人应该都是离不开蒿子粑的吧。
大年初五，高中毕业六年的同学聚了个会，第二天很多人都陆陆续续地出城了。离开桐城时，他们朋友圈里晒的图有家里的腊肉腊肠，还有奶奶外婆或者母亲亲手做的蒿子粑。正月哪里来的青蒿？原来，有很多的桐城母亲和我母亲一样，都喜欢在三月收集大量的青蒿，这样正月里还可以让要远游的孩子带着家乡的味道前往别的城市。
母亲又开口了：“你清明放假回不回来啊？”
大学四年的清明假期都是在学校度过的，今年忽然就想回去亲手摘蒿亲手做粑了，但是疫情原因，回家有很多手续要办，一时很为难。母亲也明白：“不回来我给你寄点过去，不过要等下周下雨后天凉了才行，不然做熟了寄过去在路上就坏了，过两天还要去乡下做事，我再去扯点。”
忽然想起上大学时，有一年春季，我说想吃蒿子粑，不会寄快递的父母还特意找了在快递站工作的堂哥帮忙，给我寄了二三十个蒿子粑，还塞了一小盒桐城小花茶。拿着母亲和舅妈一起做的蒿子粑与同学们分享，满脸都是骄傲，也不知道是为家人的手艺骄傲，还是为桐城的蒿子粑骄傲。
和母亲聊了没一会儿，父亲洗完澡也探头过来跟母亲挨一起了，开口就说：“刚刚你妈在洗蒿子，本来明天早饭可以吃蒿子粑的，结果家里没粉了，只能明天晚上去买粉后天早上吃了。”他重复了一遍母亲说过的事，虽然说着遗憾的事情但是他嘴角的笑容一点没变，像个贪吃的小孩，对着好吃的美食充满期待。
母亲转头对父亲说：“我刚才讲要给她寄点过去，过几天去山上做清明记得带几个袋子，多扯点蒿子回来。”父亲点头称是。
“我刚刚看到学校草地上也有蒿子，我想扯点。”我把手机的镜头转向那棵青蒿，母亲就笑着说：“学校里能有多少蒿子？你在那边没有腊肉没有锅的，有蒿子也没用啊。”
确实，做蒿子粑这种事还是回家做才有意义，在其他地方做只是做着好玩吃个开心，但是在家做却有着传承的意味。三月里家家户户飘着蒿子粑的香味，那才是真正的家乡。
挂了电话，我还望着那棵青蒿发呆。身处异乡，似乎也能在风中闻到从家乡吹来的青蒿味，包裹着桐城的山水人情，跨越平原丘陵，将家乡的温暖送到游子的身边。
往后可能会离家乡越来越远，但是一定会时不时回家让自己沾点家乡的味道。在春季，那就沾点青蒿味吧。
作者简介：严璐，笔名落木之秋，中科大研究生院科学岛分院在读硕士，工科生，文学爱好者。窥探科学世界的奥秘，也想看看文学世界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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