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10月5日,一个消息默默地传遍了全国:“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终身研究员兼首席研究员屠呦呦与来自日本、爱尔兰的两位科学家,因在寄生虫疾病治疗研究方面取得的成就,共同荣获年度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没错,我们终于有本土的中国人获得了诺贝尔科学奖了!她就是已经85岁的女科学家:屠呦呦。其实,早在年9月屠呦呦获得美国最具声望的生物医学奖项——拉斯克医学奖的时候,获得诺贝尔奖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了。
或许你正沉浸在国庆长假的旅途中(或是高速公路上,或是家中的沙发上……),并没注意到这一振奋国人的新闻,但在中国的科学界可谓是炸开了锅,这是国人的骄傲,也是中国医药的一种骄傲。只是在这份骄傲和鼓舞中,我们不禁要思考:
中国的下一个青蒿素在哪里?中国的下一个诺贝尔奖在哪里呢?青蒿素的奇迹是否可能有下一个青蒿素,那就得从青蒿素的由来说起了。疟疾是世界性、历史性的传染病,每年都有数亿感染者,并导致数百万人死亡。然而原有常用治疗疟疾的药物——通氯喹或奎宁却已经失效。因此,20世纪60年代以来,美、英、法、德等国均花费大量人力和物力,寻找有效的新结构类型化合物抗击疟疾,但始终没有获得满意的结果。
年5月23日,我国启动了举国体制的抗疟新药研发——工程,全国60多个单位的名科研人员,组成了抗疟新药研发大军,协同攻关,其目标就是找到新型有效的抗疟疾新药。屠呦呦就在其中。
长期从事中药学研究的屠呦呦决定带领科研团队从历代医学典籍、本草和偏方入手,进行实验研究。多次实验、多个样品、多张卡片……最终,屠呦呦和课题组以鼠疟原虫为模型,发现了中药材青蒿提取物对疟原虫具有很好的抑制作用。但大量实验发现,青蒿提取物抗疟效果并不理想,其他几家科研机构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有一天,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中的几句话引起了屠呦呦的注意:“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由此出发,研究团队试着采用低温提取,首次以乙醚为溶剂,制备出具有明显抗疟效果的青蒿提取物。
在此基础上,屠呦呦团队经过不懈努力,青蒿素、双氢青蒿素、蒿甲醚、复方蒿甲醚……多个青蒿素类抗疟药先后诞生。
传统医学的局限无疑,在青蒿素的发现中,那些历代的医学典籍、本草和偏方功不可没,没有它们,屠呦呦的研究就会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撞,特别是葛洪的《肘后备急方》当中那段对青蒿的使用方法的描述更是为青蒿素的提取提供了重要信息。后来的研究证实,青蒿素几乎不溶于水,而葛洪的方里没有使用传统的水煎服,而是采用了“绞汁”、“尽服之”的办法,不得不佩服这种经验的精确性。
我们的医学典籍如此之多,贯穿了我们几千年的历史,诞生下一个青蒿素似乎并不是太难吧?然而事实并没有那么乐观。毕竟我们在惊叹传统医学深奥的同时,也需要看到传统医学的局限性。让我们回头看看屠呦呦的研究细节:翻遍典籍,肯定是从那些与疟疾的治疗有关的记录里进行试验和调查的,疟疾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传染病了,典籍当中记载的治疗方式相当多,然而为何屠呦呦经过那么多的验证,最终只确认出青蒿这么一个方,而其他记载的方式却大部分失败了呢?就连给提取提供了关键性提示的《肘后备急方》其实当中,其他治疗疟疾的方式就还有40多种,其中还不乏一些相当离谱的:
禳一切疟。是日抱雄鸡,一时令作大声,无不瘥取蜘蛛一枚,著饭中合丸,吞之破一大豆(去皮),书一片作“日”字,一片作“月”字,左手持“日”,右手持“月”,吞之立愈。向日服之,勿令人知也。……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传统医学的这些典籍、经验和理论里,自我排错性很差——通俗点讲就是水分很多!因为传统医学是简单因果关系观察的总结,A得了病,吃了这个东西好了,就记下了。B吃了这个病没好,没记下来,反正A吃得好病,下次C有病照样试试,至于一共多少人有效多少人无效,都没有人确切去记录和对比,全凭大夫个人模糊的印象。
但是世间的因与果病不是那么如同简单观察到的那么简单的,A吃了这个东西病好了,可能是这个东西真的对这个疾病有效,也可能是这个病本来就会好,也可能是因为A的身体特殊,也可能是在吃这个东西的时候带了别的真的能治愈疾病的东西……总之,吃了这个东西和病愈这两件事情可能确实是因果关系,可能不是,要确认它们之间是否存在这种因果关系我们需要用许多的方式去进行排除其他可能,而这,对于我们的先人来说,不能怪他们愚昧,只是他们确实没有这种条件,所以他们只能去做简单的记录。
没有系统地对观察结果进行有效科学的对比排除,就是传统医学经验的最大局限。如果葛洪真的有去对他记载的那些治疗疟疾的方法一一验证,别说会只会留下青蒿那一条方子,起码那些抱着雄鸡到处跑和吞蜘蛛的方子就可以被排除了,然而并没有。当然这一类用现在科学眼光可以一眼排除的还好办,问题在于那些看起来并不愚昧而且还一直被直接当作治疗手段的占据的比例还是相当的大,这些排除起来难度不言而喻。要不然流传了这么多年青蒿就不会等到当代才让屠呦呦几经排除才找出来。
传统与现代的冲突那这样把传统医学里记载的那些药物、治疗方法用现代的科学手段像青蒿素那样进行验证一番不就行了?是,这确实是传统医学应该走的路,然而这个路并不好走。
首先,量还不是一个大问题,毕竟多归多,起码还是有个谱的,总比毫无头绪去探索的强那么一丢丢。传统医学中类似青蒿这样的单方有是有不少,但是更多的还是复方。而复方对于目前科学界主流的双盲随机对比试验是很棘手的,因为这种试验本质来说最强调的是单可变因素,也就是变量只能一个,其他的因素应该尽可能一致,而复方本身的可变因素就实在太多了,还不好控制,所以这种实验设计起来十分复杂,还效果未必理想,最后会搞得不明白实验结果是设计不好还是确实东西不靠谱。另外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一个冲突,就是现在的实验设计,总原则上是将实验体当作一致的,就是当受实验的每个观察个体都是一样的基础条件和一样问题条件。而传统医学目前形成的理论体系却讲究的是因地制宜,因人而异,辨证论治,A就是A,B就是B,不能把A当B来治,每个人的治疗都是一次特有实验。学过医的都知道,病人真不会按照教科书来生病,所以强调个体化处理的这种思维也没错,你丢到这种要求同质化的实验里,对一群人用同样的办法进行治疗然后对比,最终结果出来就自然争议性很大。其次,现代的主流医学,经得起临床考验的来源于世界各民族传统医学的新药物(有称之为先导化合物),全世界也不超过种。作为先导化合物发展的新药物,除了要求其疗效确切以外,还要安全,方便于临床应用。更重要的是,它必须有超越现存药物的特点,否则也难以立足。从此可见,从传统药开发出有前途的新的先导化合物的可能性极低,发现其治疗作用已不易,超越现存药则更为困难。大多数人即使进行终身的筛选性研究,也难有突破性发现。青蒿素的发现是极其罕见的,是难以重复的个案。鉴于以上事实,找新药的主流方向,已转为以机体生理调节物为基础的方法。总之,传统医学可以为现代的研究提供指引性的方向,而其本身缺乏排错性又往往给现代研究会带来许多干扰,这就是传统医学现在的尴尬地位。简单因果观察固然会留下不少错误,但不代表这些经验就一定是全部错误的,青蒿素、麻黄素、黄连素这些从中药提取出来有效单体也验证着传统医学发现的药物并非一文不值,只是它们还等着我们去艰难地验证。如果因为传统医学夹杂有糟粕,甚至说糟粕还不少就一棒子要剔除传统医学,抛出“中药无效”的论断,未免过于简单粗暴了,母亲长得丑就得把娃给丢掉实在太可惜了。
或许青蒿素的奇迹已经很难再复制了,但随着科学手段的进步和实验方式的进化,从传统医学中发现的下一个青蒿素相信只是时间。慢慢地由于科学方式的验证和提取精华而融化成为现代医学的一部分,应该是传统医学的最终归宿。死守几千年的典籍或者现在就着急把传统医学剔除殆尽,都是不可取的——至少,少年我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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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范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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