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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公司，离开工作，离开媒体和网络，站在四月的阳光下，除了不远处树梢上鸟儿的啁啾，世界如此清净明朗。清明已来。仿佛疫情从来不存在，仿佛天地一派祥和。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的清明，天气预报是多云；今日多云，空中万里并无云。
戴着草帽，拎着竹篮，捏着剪刀，我走上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去寻找青蒿。
是的，清明做青团，吃青团，是传统，虽然我们家四个成员有仨不爱吃，但耐不住还有一个有这个意愿。
“是青蒿，不是艾草，艾草是端午时和菖蒲一起敬菩萨和驱邪的。”小陈在我身后慢悠悠提醒我。好像他不是我儿子，似乎懂得比我还多，像我哥。
青蒿做青团味道不涩，更清香，与艾草的确是有区别的。
重复的力量，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世代沿袭的各类古老传统已经开始慢慢刻在我们下一代记忆里了。天地间各类花草鱼虫，都是有着它们特定的使命，不混淆，各司其职。
这是我第一次带多多和毛毛踏青，两小只非常兴奋，一路狂奔，一路吐着舌头喘着气。二毛显然还是那种痞子个性，在我前面胡乱开路，在麦地里乱窜，在路边不时翘起后腿撒尿留着记号；毛毛夹着尾巴，哀怨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呼唤，然后露出卑微的受宠若惊的神色，贴着我脚后跟亦步亦随。
阳光下，油菜花疯了似的开放着，灿如金毯；绿油油的麦苗也是日渐厚实，有着黑白眼眸的蚕豆花肆无忌惮地瞪着路过的一切，黄花菜已经疯长出一串串黄花了。在我的记忆里，那几条小路边几十年来在每年春天都会长出一簇簇毛茸茸的青蒿，但现在，我却无法再找到了。
艾蒿的根系是可以岁岁年年发芽的，显然，在年复一年除草剂的喷洒下，它们逐渐萎缩，至消失。
现代人所推崇的春天野外的自然绿色食品：榆钱，槐花，荠菜，马笕菜，香椿，水芹菜┄┄也是因为物以稀而日渐贵了。一如我记得的我家门前池塘边的野小蒜，野枸杞，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超市所出售的青团都是用艾叶粉做的，且不说究竟是些啥我们不知道，但味道显然不会有从田地路边将青蒿剪回来烧水烫熟后捏起的青团味道清香。这种记忆中的美味，已无法重回舌尖了。
我蹲下来，呼唤二毛，提起剪刀，将它脸上的几簇长毛剪掉了，再准备剪它的眼屎时，它撒腿逃走了。
二毛上午在小陈脚下攀爬打滚嬉戏时，我让小陈别理它，脏，小陈说：我们班有些小孩不比它干净，鼻涕一天到晚涂抹在这些天戴的口罩上，蓝口罩都变黑口罩了。我说：你不能提醒他们擦擦鼻涕吗？小陈说：都十来岁的孩子了，这种事情，无需提醒了。身体健康就好。
在草丛中，我终于觅得两三株青蒿。
青蒿没了，路还在。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不管消失了哪些东西，回家的路，一直都在的。
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在一路撒欢的二毛和多多的簇拥下，我未饮酒，却微醺，晃悠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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